旨!”
他在士兵的搀扶下,一瘸一拐地离开。
“噗!”
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溅在地上。
沈朝青再也撑不住,摇晃着按住了肩膀,鲜血从指缝溢出,黑色的液体沾满了整只手。
寝殿。
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苦香。明烛高烧,却驱不散殿内的冷寂。
沈朝青褪去了染血的外袍,只着素白中衣,坐在榻边。
左肩处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,黏连在伤口上,边缘开始呈现不祥的黑紫色,微微肿胀溃烂。
苏成瑾小心翼翼地剪开周围的衣物,查看伤口,脸色越来越凝重:“陛下,箭上有毒。毒性猛烈,伤口已开始溃烂,必须立刻将箭簇取出,刮去腐肉,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如何?”
“恐伤及筋骨,甚至……毒素侵入心脉。”苏成瑾声音沉重。
沈朝青沉默了片刻,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:“非要朕醒着拔么?”
怪疼的。
他怕苦,也怕疼。
苏成瑾心领神会,变戏法似的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:“可用麻沸散。只是药性猛烈,服下后会昏睡数个时辰。”
“拿来。”沈朝青毫不迟疑的伸出手。
苏成瑾将瓷瓶递过去。
沈朝青拔开塞子,看也没看,仰头便将那浓黑如墨,气味刺鼻的药汁一饮而尽,动作干脆利落,仿佛喝的是水而不是苦得能让人舌根发麻的药剂。
一直缩在角落,此刻才敢凑上来的福公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,下意识地脱口而出:“陛下……您、您不怕苦了?”
他记得陛下以往最怕苦药,每次都要蜜饯甜汤哄着才肯喝。
“公公真会说话。”苏成瑾斜了福安一眼。
沈朝青动作一顿,将空瓷瓶丢还给苏成瑾,“你从哪儿冒出来的?”
方才四方混战,福安除了最开始那嗓子外再也没出现过,他还当这小老头出了什么事,已经遣人去寻找了。
没想到竟待在他的寝宫,还没走。
福安小声道:“老奴……老奴方才一直蹲在那紫檀雕花案几下头来着……乱得很,也没人理老奴……”
他指了指殿内一角那张案几。
那茶几不算大,估摸着只能容纳一个十岁的孩童,但福安实在是太瘦小了,生来怎么喂都喂不胖,使劲缩缩还是能缩进去的。
沈朝青甚至能想象到,福安是怎么可怜巴巴的缩进只能容纳一个孩童的茶几。
“你运气倒是不错。”他本想扯扯嘴角笑一下,却发现胸口堵得厉害,根本笑不出来。
麻沸散的药力开始上涌,带来阵阵眩晕,而比眩晕更清晰的,是心头那股空落落的,无处着力的虚无感。
脑子很乱,无数画面闪过。
萧怀琰为他挡箭,替他接葡萄皮,千般体贴,万般保护,战场上掷刀救他时的决绝,以及最后那个无声的,却重若千钧的口型……
他有些无力的发现,这个时候了,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意,更多的是疲惫和松了一口气。
接下来该做什么呢?
大概是收尾,等死。
沈朝青猛地闭了闭眼,试图将这些不该有的影像驱散。
不想他。
不能想他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脚步声,是简单包扎后不肯去休息,坚持前来复命的段逐风。
他看到沈朝青虚弱地靠在榻上,肩头伤口狰狞,苏成瑾正在准备刀具,眼中闪过痛色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安慰什么,最终笨拙地叹道:“陛下,您……不必过于感伤。太后娘娘她……不值得。”
他以为沈朝青的失神是为了太后的死。
沈朝青微微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段逐风误会了。
他缓缓睁开眼,看着这位忠心耿耿却不解风情的将军,唇边终于泛起一丝极淡,极疲惫的笑意,那笑意未达眼底。
“段卿多虑了。”他轻声道,声音因药力而有些飘忽,“朕无事。你伤势不轻,回去好生睡一觉。明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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