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江芸芸看着他笑:“倒要好好听听你的故事了。”
&esp;&esp;王守仁感慨地叹了一口气:“原先你要和蒙古人谈和,有说你通敌卖国的,也有说你畏战胆小的,后来你又主张开边贸,促成两国多年来的和解,那些人的论调还是如此,并无太大的区别,只是这些人吵来吵去,喋喋不休,听得我都烦了,而你身处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,竟然还能做出这么多事情。”
&esp;&esp;他一脸钦佩:“凡处得有善有未善,及有困顿失次之患者,皆是牵于毁誉得丧,江其归,致其良知啊,你的处境也太高了。”
&esp;&esp;江芸芸眨了眨眼,虽然心中并无太大的波澜,但还是忍不住凑过去问道:“你是不是在景泰城这么多年感悟出什么?比如心学?”
&esp;&esp;多稀奇啊。
&esp;&esp;难道历史的痕迹不容改变,哪怕圣人的发展路线已经被她改变,但属于他的成就还是会不期而至。
&esp;&esp;未来的心学大成者,注定要彪炳显赫的哲学理论,自明之后,唯此一人而已的大圣人,到底还是来了?!
&esp;&esp;王守仁眉心微动,没说话。
&esp;&esp;“是不是朋友了,怎么还跟我支支吾吾的?”江芸芸急了。
&esp;&esp;王守仁委婉说道:“自来理学才是王道。”
&esp;&esp;江芸芸了然,笑眯眯说道:“咱们是理学子弟啊,只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,理学如今的分类也不少啊。”
&esp;&esp;王守仁一看她这样子,就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确实,我还打算写本《朱子晚年定论》,也好多学习学习分类不少的理学。”
&esp;&esp;江芸芸见他不愿多说,便也不多问,但心中还是有片刻的触动。
&esp;&esp;——历史的轨迹真的可以改变吗?
&esp;&esp;小院因为这个突兀的话题,而陷入沉默之中。
&esp;&esp;“我非不愿与你多说,只是这几年我的感悟,我自己也并未想的太明白。”王守仁解释道。
&esp;&esp;江芸芸笑着摇了摇头:“我说过,你会成为一个圣人的,你好好走你的路,我自有自己的路要走,本就无需多做解释。”
&esp;&esp;王守仁看着她并无生气的样子,这才笑了起来:“是,这是我的路,景泰城注定会成为我顿悟的地方,临走前的那一夜,我突然想到——圣人之道,吾性自足,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,我环顾着焕然一新的城池,只觉得这十三年的困顿和磨难,也不过是过眼云烟,‘知行合一’是我的路,幸好,我一直走在这条路上。”
&esp;&esp;江芸芸被触发了关键词,立刻眼睛大亮,一把握住他的手:“心学!王阳明!我就说你会成为大圣人的!”
&esp;&esp;王守仁一看这个熟悉的表情和动作,突然大笑起来,用力拍着江芸芸的胳膊:“江其归,外面的人都说你狡诈如王介甫,面慈心狠,可你明明一点也没变啊。”
&esp;&esp;江芸芸咧嘴一笑。
&esp;&esp;这一刻,历史的走向已经全然不重要,因为她走的路就是她要的历史。
&esp;&esp;江芸芸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,激得大笑起来。
&esp;&esp;两人之间的气氛浑然一变,再也没有多年不见的生疏。
&esp;&esp;王守仁的目光看向面前已经气质大变的江其归。
&esp;&esp;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的江其归,还是喜欢一把握住他的手的读书人,嘴里说着奇思妙想的话,可如今她也长成了渊渟岳峙,巍然不动的阁老。
&esp;&esp;——但,江芸依旧是那个江芸。
&esp;&esp;——幸好,她的心依旧没有变。
&esp;&esp;直到夕阳西下,聊了许久的王守仁这才起身,江芸芸把人送到门口,站在门口的王守仁看着巷子里走路的一对母女,突然说道:“我原本也不解到底你到底为何非要和蒙古人好好相处?”
&esp;&esp;江芸芸安静地看着他。
&esp;&esp;“蒙古人心狠,杀过无数汉人,抢了我们的土地和牛马,简直是不可饶恕。”
&esp;&esp;王守仁的视线收了回来,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,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,面容被夕阳的光照耀着,充满无尽的哀思。
&esp;&esp;“景泰城,整个大小松山有无数汉人。”许久之后,他低声说道,“他们回不到兰州,去不了蒙古,就像幽魂一样飘荡在无人的景泰城,逐渐成了见不得光的草芥,其归,我们得把他们找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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