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宜瑶道:“现在的他就算真的有想法,也未必能往着好的方向改。修堰之事,换做是十年前的他,肯定不会做。”
十年前的谢况刚坐稳皇位,不敢贸然行事,现在却很不同。
谢宜瑶回想着这十余年来的经历,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,她放下图纸,聚精会神地沉吟了一会儿。
“说来,我总觉得燕国的态度实在有古怪之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燕王虽然年轻但体弱多病,然而现在的燕太子比谢容的年纪都要小。你说燕军行事如此谨慎,会不会和此有关?或许燕国内部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。”
沈蕴芳若有所思:“要真是如此,那么对于寿阳,静观其变,等待时机趁虚而入,倒是个更好的法子。”
谢宜瑶颔首,转而又叹道:“可惜,有水攻计谋‘珠玉在前’,皇帝是不太可能会采用这个方法的。”
“哎。”
事情仿佛又陷入僵局。
谢宜瑶沉思许久,终于开了口:“倒不如,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长刀出鞘(九) “物是人非。”……
修堰的事吵了数月, 官员间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,坐观山虎斗的皇帝却仍没有改变想法的迹象。
在他的旨意下,已经有善于治水的官员前往淮河下游一带考察选址, 具体工程的设计方案也初具雏形。
在这种情况下, 部分起初持反对意见的官员见圣意难改, 识时务地选择了倒戈。
他们总是擅长捕捉皇帝的想法的。
而崔晖卸官的事情,又就在本就不平静的朝堂之上,掀起了不小的波澜。
崔晖年寿已高,他在前朝时就已经做了不小的官,又和谢况相识多年, 更有从龙之功, 无论公私,他们都算得上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。
楚国初建,崔晖担任尚书仆射, 参与机要。尔后崔母去世,崔晖丁忧, 但谢况没过多久就夺情起
复。而现在的崔晖,年过古稀也仍为皇帝近臣。
这些年来, 崔晖曾数次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, 谢况都不允,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, 他同意了。
有人说:崔公确实年岁已高, 情有可原。
也有人说:崔侍中反对修堰, 陛下这是在以儆效尤。
谢宜瑶觉得, 两种理由都成立。
她掐着指头算了算,前世崔晖也就是没多久后去世的,他的病可能确实已经到了无法继续处理政务的地步。
而谢况对崔晖的疑心也是早有迹象, 并非一天两天可以铸成的。
咸宁初年,崔晖曾担过公主傅一职,虽然和家丞家令需要这些真的去操心公主相关事务的人不同,但他至少名义上确实是谢宜瑶的老师。
谢宜瑶亲自去崔宅探望德高望重的恩师,当然也合情合理。
谢宜瑶到了崔家,就直接让仆从去报了崔晖,十分光明正大,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。
拜访崔宅的事,崔朝华虽知晓,但刚好姑嫜家中有事,无暇顾及。
谢宜瑶很顺利地见到了崔晖,他确实和外面传得一样病得很重,就连白日都要有气无力地卧在榻上。
“让殿下见到老身这幅样子,实在是失礼啊……”
谢宜瑶望着崔晖消瘦苍老的面孔,惊觉数月不曾碰面,他看上去就已全然丧失了生机。
曾经的崔晖,在六十多岁的年纪也精神矍铄,现在却明显失去了生命的活力。
此生经历过一次次的,崔晖仍能位高权重,肯定有万分的谨慎才能保全自身。但这一次谨慎反而害了他,皇帝的暗示使他整日胆战心惊,身体也就这样垮了下去。
“是我冒昧打扰,只是实在挂念崔公的身子。不知可有按时服药?”
二人虽有身份之别,但崔晖到底是长辈,谢宜瑶今日前来更有别的目的,态度也就格外地谦逊,没有摆一点公主的架子。
“自然是有的,但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。”
崔晖叹了口气,又道:“我这辈子活得也够啦……只是,到底还有放不下的事,”
“崔公放不下何事,可有我能帮衬的?。”
崔晖苦笑道:“还能是什么呢?寿阳的堰堤……如今我既已经辞官,又是油尽灯枯的人了,也不说什么为了苍生之类的场面话。我只担心一个,我不愿看着陛下他走错路啊。”
谢宜瑶垂眸,喃喃道:“崔公和家父,比我想象中情谊更深。”
崔晖没有去探寻谢宜瑶话语背后的意思,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所谓了。
他只顾着自说自话:“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,殿下还不比这榻高多少吧?那时候还是旧朝呢,勉强算是最后一段安稳的日子……我和陛下,还有好几个故交一起,整日写诗作文,互相唱和。现在想来,恍如隔世。”
“我记得有萧延的父亲在,是吧?”
崔晖吃力地点了点头,道:“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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