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怀安,你的飞机、坦克、汽车伙伴们还不装箱吗?这里没人有空帮你了。”
“daddy,你中文说得那么烂,为什么单单喊我的名字,这么字正腔圆啊?”
唐怀安是个紧跟时尚潮流的小孩,不愿跟同龄德国孩子一样喊爸爸“papa”,更喜欢时髦的英文称呼“daddy”。
萨克森曾不死心地令其纠正,结果被喊了三天的“威廉”,他终于缴械投降。
怀安眨了眨冰蓝色的大眼睛,“aa 不是在旁边么?她不能发发善心帮助我一下吗?”
“自己的事情,自己处理。”
“我的手工作业还没完成呢,就让她把脚边的玩具捡起来,轻轻投进旁边的纸箱里。你的阿娩,不会就因此累倒的~!”
怀安仰着小脸,中文噼里啪啦地讲。萨克森气结于父亲的权威遭受挑战,可他清楚就算用德文,大概也是如此下场。
见唐娩已经弯腰收捡起来,怀安笑着冲她抛了个媚眼“aa,love you ~”,便重新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。
唐娩瞧萨克森一脸憋屈的模样,藏不住嘴角的弧度:“这就是你想要的,乖巧可爱的女儿了。”
———
萨克森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时,眼睛几乎将那张相纸烧出两个洞来,不断摩挲着、呢喃着:“她长得好像你,头发像…额头和鼻子也像……嘴巴也像……”
“可惜眼睛不像。”
唐娩笑着警告他:“她自己很喜欢这双蓝色眼睛的。”
小孩子嘛,喜欢漂亮的、闪亮的东西不足为奇。怀安这孩子打小就觉醒了超强审美意识,曾经站在床上身披花被转着圈说,“这一定是上帝赐予的礼物。”
唐娩任由她在睡前,发泄完身体里那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的能量,有意让她疯到精疲力尽,这样晚上彼此都能睡个好觉
所以她保持了沉默。
小怀安却突然停下来,若有所思道:“也可能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。”
也是那个晚上,唐娩终于相信血缘真的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。
怀安从未见过父亲,但直到进入甜美梦乡她都笃定“爸爸的眼睛,一定像蓝色的瓦特纳冰川那样漂亮……”
萨克森一边用胶带封住大大小小的纸箱,一边忍不住发问:“怀安的性子到底是随谁?”
唐娩推卸责任,“我小时候可没这么顽劣,是你们家的基因。”
“你不是说唐婉曾是上海小太妹么?”
“你还说维尔姆是个该死的混球呢!”
……
“泽格那小子肯定跟她合得来!”
……
他们互相凝视一眼,低笑声在堆满纸箱的客厅里飘荡回响。
这一家人即将带着所有关于战争的记忆以及对亲友的怀念,远离这座北方小城,回到温暖的弗莱堡,等待春日的来临。
唐怀安,随母姓。出生在瑞士,德国籍,但这个汉名就是她唯一的名字。
小时候,唐娩说这可能是她的临时名称,以后见到父亲会有一个德文名,或者等她长大了,可以改成自己喜欢的。
后来见到威廉,威廉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出比“怀安”还要好的名字了。
她撅了撅嘴巴,其实第一次见面,她就看出来了。
威廉是一个中了丘比特之箭的傻瓜!
唐娩从纸箱里意外地翻出几只形状奇特的玻璃杯、两个做工精美的骨瓷娃娃。
“看我发现了什么……”她嘴角又荡漾出笑纹,“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怀安么?”
“那样难堪的经历,想忘记都难。”
———
萨克森被释后,便迅速动身前往瑞士接唐娩和他只在照片中见过的女儿,她都有七岁了,该有小树苗那么高了吧。
为了这次历史性会面,他揣着一颗差点从胸腔里砰砰跳出的心脏,苦思冥想又左挑右选,要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。
最终挑选了一套德国goebel瓷器厂精心制作的喜姆娃娃水晶杯,鎏金装饰的巴伐利亚风情小人儿,搭配立体磨砂葡萄藤蔓,是极其难得的匠心之作,
还有深受贵族少女喜爱的蕾丝瓷偶,造型别致的瓷娃娃,穿着极具层次感和褶皱感的蕾丝裙子,像是栩栩如生的艺术品
瓷器厂的老板皱起眉说,这样的东西当作礼物送给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,未免太奢侈了。萨克森傻笑着止不住点头。
抵达瑞士,唐娩说女儿参加学校的户外露营活动,第二天才会回来。
萨克森夜里躺在床上难以成眠,想起他还不能准确喊出女儿的名字,焦虑至极
唐娩拿出毛笔和宣纸,一笔一画地写下“怀安”两个字,再教他准确的发音。
次日凌晨,唐娩起床时,白色的宣纸如同一夜落雪般铺满了整个房间,每一张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,
怀安、怀安、怀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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